希卡普知道这次去温泉的路途会很漫长，因为他得走过去，而且腿脚还有些酸痛，还因为其他拖累他的双脚的东西。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无奈的微笑。但是这比他想象的还久了很多。等他到的时候，已经接近黄昏了，树荫已经盖满了整条小路，而那里一个人都没有。

  他太习惯于在这里看到其他人，看到衣服挂在温泉边的石头上。在这里孤身一人意味着没有什么可以打扰到他独自思考的事情，这并不是个好主意。

  他脱掉了衣服，摘下了假肢，放在了一边的石头上，然后滑进了温泉里。

  他当时换过来的那块肥皂很好的分散了他的注意力。它上面带有一种独特的芳香，像是铁匠铺的火炉边烤焦的木头的气息一样。当时有很多不同的种类的，有些刺激的让他的眼睛当场变得水汪汪的，就像鼻涕粗和其他几个人换来的。绝对有人带来过这里，他现在都能在这里闻到那种味道。

  他先洗了洗头发，然后是他的身体，将身体潜在了水底。等他回到水面上来的时候，他发现他换来的那块肥皂产生了泡沫，漂浮在了水面上。既然这里没有别人在，他就在这里抛起了肥皂泡沫，给自己造就了一点奇观，看着它们随风飘荡，最终破裂，或者最终消失在地面上。

  他最终从水里爬了出来，擦干了身体，穿上了干净的衣服，坐在石头上等着身体慢慢变干。天气还是比较暖和，他不需要马上穿上衣服，但是随着温度变低，他开始庆幸石头还足够暖和，能够留住太阳的余热。

  他还随身带了自己的笔记本，所以他开始凭借着自己的记忆，在纸上画出各种各样的房子。很多房子上刻有龙的图像，而他原本计划着把这些图案画的像房子上的图案一样。但是他实在是太熟悉龙的画法了，最后发现很难让这些龙看上去像是雕刻一样。

  素描让他规避了那些他现在不想去想的事情，但是他知道，那些事情一直都在他的脑海边缘游荡，随时准备冲上来，可能等睡前的时候。他第三次尝试画起了风飞的雕刻，突然听到了身后的喧闹。

  “有人吗？”

  没有人回答，但是海湾其他地方传来的沉默暗示着有人，或者有什么东西，正在那里潜伏。

  “你可以出来了，我知道你在那里。”

  希卡普等了一会儿，却发现自己迎来的答案只有沉默。他开始擦干自己的腿，好戴上假肢。无论那里藏着谁，对他来说都是糟糕——

  一个垫着铠甲和裙子的包被扔到了他身边的石头上。

 亚丝翠爬了出来，观察着四周，确保没有其他人在场。她的头发湿漉漉的，打了个卷，跟上周一样，皮肤泛红。她还穿着平时的衣服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希卡普希望时间能倒回到一周之前，忘记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情。

  至少，忘掉其中的一部分吧。有一些他还是不想放弃的。

  他看着亚丝翠来到石头边，慢而犹豫。他吃惊地没有说出什么来。让他更吃惊的是她先开口了，并且她说了些什么。

  “我能借你的腿一用吗？”

  他可没意料到这些字会以这种顺序从亚丝翠，或者任何其他人的口中冒出。

  “抱歉？”

  她看上去有些不适。

  她不是唯一一个。

  “我能借你的腿一用吗，就一会儿？”

  “你还会还给我吗？”

  她瞪了他一眼。“希卡普！我当然会了。”

  她想要把他的腿带到哪里去，而且还对他的在意比较暴躁。他因此比较好奇，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对她的想法这么困惑。

  他张开嘴——

  “千万别问我为什么，拜托了，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
  希卡普仔细地观察了她。她看上去……极其不适。如往常一般漂亮，如往常一般困惑，不过这次带有了一丝狼狈。

  “行吧。”

  亚丝翠马上放松了下来，就像是冰融化成了水一样。她走过了，伸出手。

  “我不确定你这是在——”

  “我不能告诉你。”

  “我知道，但是我想要确保你不会做什么改动。我——”

  “做改动，不会的。”她只微微一笑，就让他忘记了自己之前所有的想法。

  “额，好，给你。”他把假肢交给了亚丝翠，设法克制住他恐慌的想法，告诉自己亚丝翠不会不把假肢还给他的。

   “哇，你的确做了一些改动。”看到她拿着自己的假肢真的是……他感觉自己的脸都变红了。看着她的手指上下抚摸，明白整个装置的机理，甚至有些黄色的感觉。

  “嗯。”他的声音沙哑了，只说出了这一个字。真棒。他只好咳嗽了两声，以掩盖这一点。“你具体需要什么？能告诉我这一点吗？”

  “不行，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
  她直接跑了。

  带着他的腿跑了。

  天啊。

  希卡普做了下来，右腿在石头前摇摆着。他只好等着，甚至可以听到她的声音——她就在附近，可能只是在小路那边的石头后面而已。

  她在干什么呢？

  他努力不去想那些关于恶作剧的想法，可能他拿回来，装上去，站起来，会直接摔倒？她不会这么做的。亚丝翠可能有的时候比较暴躁，喜欢竞争，但是她永远是公平的。她看到他在铁匠铺带着伤腿工作就很生气了，她是不会尝试再次弄伤他的。

  不过，他坐的时间越长，他就越担心。

  亚丝翠见过希卡普一生中最焦虑的几个时刻，但是在此之前，他从未感觉如此脆弱过。

  他正准备喊她的名字，亚丝翠便再次出现在视野里，把一摞纸装进了包里。

  “谢谢。”

  她把假肢还给了他，而他也没有仔细看。他本来是想的以确保自己的想法是对的。但是这可是亚丝翠。除非鼻涕粗做出了一套很逼真的亚丝翠的服装，她肯定是不会想这样伤到他的。她一般更像是会直接上来揍他的人。

  他看着亚丝翠，心想着她是不是会马上离开。

  她打开自己的包，翻找着衣服底下的东西，拿着一把梳子走近了他。

  他的心沉到了底。

  她没打算离开。